蘇長順根本不等她開口,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濃濃的譏誚和毫不留情的揭穿:“您這套認孫子的把戲,打算唱到什么時候?”
他伸手一指傻柱子:“怎么著?看到柱子要相親,就等不及來認親孫子了?好讓柱子未來的媳婦兒,也跟著一起認了您這個親奶奶?然后呢?然后您是不是就理所應當?shù)刈屩觽z口子給您養(yǎng)老送終?吃柱子孝敬您的細糧,穿柱子工資給您買的新棉襖?”
”咱們院兒里住了這么多年,誰不知道您老人家無兒無女?柱子他媽死的時候他還在穿開襠褲,雨水丫頭生下來就沒見過娘,他們家跟您,隔著八竿子打不著的門兒?!?/p>
他目光死死釘在老太太那雙渾濁的,開始慌亂的老眼上:“奶奶?柱子兄妹什么時候認過您當奶奶?是他們爹何大清親口答應他兄妹倆管您叫奶奶?還是他們娘在世的時候把您請進家門當了長輩?您不就是仗著歲數(shù)大,嘴饞柱子那點手藝,自己強湊上來,硬逼著柱子叫你一聲奶奶,好蹭吃蹭喝嗎????”
這一番話字字如刀,精準地刺穿了老太太那點拿不上臺面的算計。
張小燕徹底驚住了,扶著老太太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到,猛地縮了回來,她驚疑不定的目光在聾老太太那張瞬間漲成豬肝色老臉上掃過,又轉向旁邊一臉終于被戳穿憤怒表情的傻柱,最后落到蘇長順那張因為不恥而冷峻異常的臉上。
心,瞬間涼了半截,什么親奶奶,鬧了半天…
聾老太太被這當眾撕碎的羞辱氣得渾身劇烈顫抖,手指著蘇長順:“你…你…”竟是一個囫圇字也罵不出來。
蘇長順卻不再看她。他猛地轉過身,換成一種極度的誠懇和鄭重,對著張小燕深深一揖:“張老師,對不住,實在是對不住,第一次請您來家,就讓您撞上這么場鬧劇?!彼Z氣充滿了發(fā)自肺腑的歉意,”這事兒怪我們,是我們沒提前跟您講清楚院里這點亂糟糟的關系,讓您受驚了,您千萬別往心里去?!?/p>
他側身讓開路,手臂堅定地指向大門方向,聲音低沉卻清晰無比:“您先請回,明兒,我親自帶著柱子,去紅星小學找您賠禮道歉?!彼?,這場精心準備的相看,已經(jīng)被這個老太太徹底攪黃了,現(xiàn)在最要緊的,是保住張小燕對柱子那點還殘余的好感。
張小燕飛快地掃了一眼手足無措,滿臉羞愧和怒火的傻柱,又瞥了一眼老太太,最后看了蘇長順一眼。她沒有說話,微微點了點頭,然后低著頭,步履匆匆離去。
聾老太太看著飛走的孫媳婦兒,像被抽走了最后一點精氣神,拄著拐杖的手一軟,整個人搖搖晃晃就要癱倒。
蘇長順看都沒看她一眼,對著還愣著的傻柱說:“柱子!”
”你還不送老太太回——后——院?”
傻柱如夢方醒,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怒火直沖頭頂,他猛地一步跨上前,不再有絲毫猶豫,動作甚至有些粗魯,幾乎是半拽半架著徹底癱軟下去聾老太太,二話不說,像拖一袋發(fā)臭的垃圾,直接把這個攪黃了他人生大事的老虔婆,連拖帶拽地弄出了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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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種花樣點心送了兩天,傻柱送得心誠,張小燕那邊似乎也沒把氣堵死。蘇長順稍微安了點心,該鋪的路鋪了,剩下的,就看傻柱子自己造化。他叮囑傻柱:“穩(wěn)??!別犯傻,吃食心意送足實,嘴上也多抹點蜜,哄著點,精誠所至金石為開?!?/p>
傻柱嗡聲嗡氣應著:“嗯,哥,我知道。”他對張小燕是真滿意,清秀、有文化、城里人,雖說沒秦淮茹那股子勾人的勁兒,可蘇長順錘得他門兒清,秦淮茹那樣的就是鏡花水月,落不到他傻柱頭上。能找個張小燕這樣穩(wěn)當踏實的,也算是老天開眼。
后院那兩扇掛著舊竹簾子的窗戶,這幾天徹底成了啞巴。自打被蘇長順當眾扒皮,連傻柱子家門檻都踩不進去后,聾老太太就像只被踩斷了脊梁的老野貓,蜷回她那又黑又小的窩里,再沒踏出過后院一步。
院里人都覺著清凈不少。只有蘇長順心里明白,那老棺材瓤子從來就不是個吃了虧能咽下去的善茬,她在憋,憋一個惡毒的反撲!
這反撲,來得又快又狠,直插人肺管子。
事情出在聾老太太沉寂后的第三天下午臨近下班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