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暮色四合,掌燈時分,老太太派的小丫鬟端著食盒進了屋。
周沅也早將一身綾羅換作青布短打,髻上只插了根木簪。她趁丫鬟遞過食盒時飛快遞了個眼色,接過盤子便垂著頭往院外走。
繞過月亮門,就見老太太立在長廊下等著。周沅也跟著她穿過抄手游廊,直走到角門前。
“走吧?!崩咸吐暣叽?。
周沅也心頭驟沉,四處張望一番,也未看見那人。
然而當她抬腳準備踏上石階,卻被人猛地攥住了手腕。
“周沅也,到了這地步還想去找你的相好?”顧淮忱的聲音裹著夜寒鉆入耳中,比檐角冰棱還要刺骨。
周沅也得意朝老太太掠去一眼,面上卻作掙扎狀,“請侯爺松手?!?/p>
顧淮忱被她掙得心頭火起,攥著她腕骨的力道陡然加重,仿佛要將她的手腕在掌中捏碎。
“松開你?好讓你去會外男?”
“為何你們都要逼我呢?”周沅也紅著眼低吼,淚水啪嗒砸在衣襟上,“您強留我在府中,祖母卻逼我離去。侯爺若身處妾身之境,又當如何抉擇?”
這一刻,老太太也登時明白過來——她被周沅也耍了!
顧淮忱身形一震,側(cè)首看向老夫人。
這樣的眼神,說是詢問,不如說是審視與質(zhì)問。
老太太暗自攥緊拳頭,全身血液涌向大腦。既然如此,她干脆也破罐子破摔,開門見山道:
“正是我讓她走!忱兒,你素來明達,當知何等門地坐上了大太太的位置。
大太太這個位置反倒沒有二房那么好當,生怕一個出錯就被老太太借題發(fā)揮,然后被家法處置。
老太太這人啊,把名利地位看得極重,不止這樣逼迫她的兒,就連她的孫兒也不例外。
秦氏不似她那般看重門第,她只愿顧淮忱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,希望她兒幸福度過余生。
這是她頭一回違逆老太太,“母親,下次您若是再威脅沅也一次,兒媳會即刻讓人去修繕新宅。屆時無論您愿與不愿,我自會送您遷居?!?/p>
老太太眉頭一蹙,扭身想打她一掌,顧云舒見狀飛快擋在秦氏面前,“祖母,您要做什么?”
秦氏卻不慌不忙地拉開顧云舒,冷沉著臉與老太太對峙。
老太太震了一震,數(shù)二十年來,她首次在秦氏眼中見到如此堅毅無畏的神色。